One minute
《某种物质》的剥削本质
十月看完 The Substance 后,实在想批评一下它的肮脏,但电影本身实在是平庸到让我找不到内容可写,导演种种自作聪明但实则毫无效果的讽刺也让人倍感无聊。近日看了 Smile 2,两相对比下,终于从前者带来的如鲠在喉中缓过劲儿来,谈一谈为什么我不喜欢 The Substance 这部电影。
简单地讲,它既没有尊重自己所使用的电影这一表达格式,也没有尊重它试图倡导的女性主义。
这部电影竟然在戛纳拿到了最佳编剧,实在是本届最大的笑话。作为一个高概念作品,设定上的各种硬伤本无关紧要,但其中许多关键部分使得故事本身的进展变得无比生硬,甚至不合逻辑。年老版本的女主 Elizabeth 如果不与年轻版本的 Sue 共享意识,她为何要继续忍受这一切,甚至在最后「退货」时仍然中途停手?整个交易过程里,她似乎没有获得任何东西。作为两个意识上彼此独立的个体,Sue 依靠新鲜肉体带来的名声与赞赏都无法被 Elizabeth 享受或回味,她在整个故事的后半段的行为完全失去了合理动机,这种矛盾,让这个角色沦为一个苍白的符号,一个作为男性凝视受害者的符号,剧本角度这无疑是一种彻底的失败。
Elizabeth 准备去见Fred的那个晚上是她在故事里最丰满的片段,她前后踌躇,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出门。如果剧本上能用更多空间去描绘 Elizabeth 回味自己作为年轻 Sue 的生活,用纸醉金迷、万人称羡的七天与自囚自弃、暗无天日的七天作为对比,进一步构造 Elizabeth 对自己年老肉体的不满,这个故事要生动得多。
电影在技术上使用了许多手段表达男性凝视,摄影、节奏,甚至专门设计了制片 Harvey 这个角色作为男凝的具体象征,但问题是,这一切还是太符号化了,现实规则中的实际压迫和创伤没有得到任何表现,男权制度的影响被这种苍白的符号话表达极大地弱化了。结果是,角色的悲剧性没有被成功连接到男权制度上,而是被归结到角色个人的选择上,而本片为了表达男凝所特意选取的压迫者视角,更是加重了引导,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观众都觉得女主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如果观众看完了一个立意在批评制度的影片却得出了受害者有罪的结论,这电影毫无疑问是失败的。
这是许多对制度批评的通病:缺乏深入、真切地触碰弱者在现实中的处境,而是试图抽象他们遇到的问题,将之符号化、武器化,借之成为更大话语的构成。The Substance 的好评者们给出的理由是:这是女性被引导而蚕食自我的暗喻,这是映射母女关系等等,也都落入了这种理论移植的陷阱,更遑论本电影根本也没有在谈论这些内容。现实中的 Elizabeth 和 Sue 都会遇到性侵、潜规则、荡妇羞辱等实际问题,电影选择忽略这些远比血浆飞溅更可怖的事实,这是对观众趣味的下跪,是对现实女性的背叛。
另外,故事对角色背景的选择也让我极度不解,住在比弗利山庄的过气女明星仍然拥有火辣身材,仅仅是脸有了一些衰老迹象,扪心自问,观众真的可以对这样的角色有代入感吗?Elizabeth 遇到的困难——暂且不说是否合理——真的是表现男性凝视对女性压迫的优秀切入口吗?
说到底,这只是一部披了血浆 Cult 片外皮的平庸甚至恶俗作品,说为女权,在创作中实践起来却变成厌女,的确,表现女性困境的文艺作品需要更多资源,哪怕它们在完成度上并不尽人意(比如《出走的决心》),但绝不是 The Substance 这样哗众取宠的 Cliche。那些受难于隐形的系统性不公的当代女性们,值得更好的内容去代表她们。